撤掉西部片滤镜，加州淘金热并非暴力丛生
“金山，到底世界上有金山吗？”
经典武侠电影《黄飞鸿之壮志凌云》中，面对洋人铺天盖地的“淘金宣传”，黄飞鸿对“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金子”的诱惑始终疑虑重重。
事实上，大洋彼岸确实有一座“金山”：19世纪，美国加利福尼亚金矿被意外发现，消息很快传遍美国甚至漂洋过海引发全球震动，无数人前赴后继奔向加州，寻找、挖掘埋藏在泥沙之中的黄金，掀起一阵淘金热潮。
电影《黄飞鸿之壮志凌云》
这段剧烈变动的历史图景成为影视作品的宠儿，借影像织就黄金幻梦。从喜剧大师卓别林主演的《淘金记》到被誉为“影史上最伟大的一部淘金电影”的《碧血金沙》再到意大利西部片宗师瑟吉欧·莱昂的“镖客三系列”，反映淘金热的西部电影始终笼罩着一层“暴力”的阴影。
荧幕内枪声不断，而真实的历史情境中，19世纪的“旧金山”是否如我们所想像的那般充斥着暴力、掠夺和残酷呢？
穿过枪林弹雨，美国普渡大学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教授约翰·昂伯克透过大量信件、合约、文献等珍贵的历史资料，结合扎实的经济学理论分析，用《加州淘金热的产权研究》一书为我们撤掉西部片的浓重滤镜，重回加州淘金热现场，观察淘金者如何从无政府状态中走出来，构建规则和秩序。
疯狂、暴力、混乱：
西部电影撕不掉的顽固标签
“我们要发达了！”
淘金者们蜂拥至美国西部加利福尼亚金矿区，面对唾手可得的黄金，他们振臂狂喜，渴盼迅速摆脱困窘的生活，实现“财富自由”。这股掘金浪潮甚至席卷至全球，许多中国人远渡重洋，或是加入淘金之旅或是成为劳工参与公共建设、提供家政服务，他们聚居在一起形成“唐人街”，还给加利福尼亚取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名字——旧金山。
电影《淘金记》
然而，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竞争，金矿资源毕竟有限，当时的加州又处于无政府管辖的状态，人们便想当然地将这片土地视为利益竞逐下暴力频发之地，这一印象在西部电影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西部电影往往是浑浊的。不论是早期的黑白影像，抑或是色彩丰富的现代电影，荧幕中的加州从来不是纯澈的向往之地，而是飞扬着漫天沙土，弥漫着恐怖的硝烟。人们坚信，混乱的无政府状态中，巨大的利益诱惑必然滋生暴力争夺，加之枪支泛滥，势必命案频发。
电影《淘金记》
从携手淘金“发家致富”到淘得黄金后的各怀鬼胎再到最后相互残忍厮杀，《碧血金沙》着眼于人性的贪婪；牛仔、杀手、江洋大盗为黄金不断激烈对决，《黄金三镖客》把狂野做到了极致……枪战渐渐成为西部电影热衷呈现的场景，导演们频繁地使用紧张激烈的枪战将故事推向高潮。
电影《黄金三镖客》
扑面而来的漫天黄沙，马背上带着帽子的西部牛仔，不绝的枪声、对决与死亡……这些元素屡试不爽，反复强化最终烙成西部电影难以磨灭的印记。
黄金滋生暴力，暴力引发混乱，电影无限渲染着那个年代的疯狂与躁动，不断放大人性中的贪婪和阴狠，构成牢不可破的西部电影的叙事链条。这些顽固的标签似乎喻示着，在埋藏黄金的无主之地，人类的理性荡然无存，公正和平的协议无法诞生。
为了争夺黄金，暴力、公地悲剧是否不可避免？
或许，我们需要穿过电影的黄沙，到真实的历史中寻找真相和答案。
电影《碧血金沙》
理性、协商、平和：
加州淘金者如何从无政府状态平稳走出
事实上，电影更像是人们警戒自我的寓言，而非真实的历史面貌。
在《加州淘金热的产权研究》一书中，昂伯克收集了大量信件、合约、文献等资料，还原了从发现黄金到淘金热爆发的真实历史图景——虽然加利福尼亚金矿区最初没有土地产权，也没有实施法律并维持秩序的政府，但真正发生在金矿区的暴力事件却少得惊人。
《加州淘金热的产权研究》书影
为什么历史与电影有如此大的反差？
1848年发现黄金之后，将近一万人涌进这片无主之地寻觅、挖掘矿藏，由于没有法律或执法部门来管制矿产的使用，私有产权无法得到确证。尽管几乎每个矿工都携带枪支，但是据报道并没有发生暴力行为。
与西部片的观点相反，昂伯克结合“暴力分配产权”理论与实证研究提出，淘金热时期犯罪率低的一个原因恰恰是因为每个人都携带枪支——这将降低关于潜在对手使用暴力的意愿的信息成本，结果越可预测，实际观察到的暴力就越少。
电影《黄金三镖客》
在理论模型的基础上，昂伯克花费了几个星期对加州档案馆、图书馆和特殊藏品进行挖掘，寻找到200多份原始采矿合约，他发现：
尽管合约与合约之间在某些方面有显著差异，但其他方面则极为相似。每一份合约都清楚地列举了每位矿工在选择不同土地用途时所享有的权利，以及他们可以主张作为己有财产的矿地数量。
也就是说，淘金者们在相互竞争中更多采用协商而非暴力的方式分配权利，以签订合约的方式确定各自的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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