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钥匙
在朋友圈读到同事转发的《带上门的刹那》，触动了我的某些记忆，遂把十年之前的一篇文章搬迁至此。
一串钥匙
文/丁波
陪着孩子上医院做个小手术。孩子爸爸去交费取药，医院人真多，我和儿子百无聊赖地坐等。
儿子玩起了我的手机，我则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把玩。
这串钥匙一直随着我，出去就塞在包里，很占分量。从没仔细看过它，今天坐在这个医院，却有时间从容地打量它。
这把被磨得亮亮的扁平的钥匙，是开启我家大门的。无数次地，它被塞进锁孔，一扭，就打开一屋子的温馨。这个家，因为女主人的忙碌，疏于整理，杂乱之中，却从没有丢失过家的温暖。这份温暖来自于居住在里面的人的共同维护。
这把带着黑色座底的钥匙，是用来开启办公室大门的。它使用的频率仅次于前一把。打开棕色的防盗门，就进入一个高强度的工作环境，忙碌是这里的常态。当然，也会收获温馨，老师们从家里带来的小吃与大家分享的时候，孩子们到办公室依偎着你谈心的时候，大家工作间歇里聊聊家常的时候，这时的办公室也会充满柔和的氛围。当忙碌一天，夜办公结束后，就用这把钥匙锁门，一扭，就把所有的忙累锁住，走回家去，且享受一路的清风和明月。
这把锯齿形的很有厚实感的钥匙，是开启车库门的。车库里停放着我的自行车，为了防止自行车的再一次被偷掉，必须把自行车锁进车库，锁进车库，也就获得一份安心。
却有一把，陌生却又熟悉，我摸着它，在虚无中一扭，我发现我扭开岁月的门——它是我们最初的房子的大门钥匙。我和老公刚结婚时，分到了学校的一套房子，在底楼，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居室，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房子有一定的年龄了，住进去前，老公买了涂料，亲自把墙壁涂得白白的，亲手在厨房里贴上瓷砖、铺好地砖，买了家具，在房间和客厅里铺上明亮的杏黄色的塑料地毯，买了一副画——那是在上海的地摊上买到的——挂在客厅的墙壁上，画面上是一扇打开的窗，窗外是绵绵的生长到天边的青草，还有大片的蓝空，这幅画挂在墙上，点亮了一室，好像春天就从窗子里随意地走了进来。
无疑，那时的物质生活是匮乏的，我们却如此感谢生活，感谢它赐予我们这样一所居处，可以安放我们的青春。我们在这里认真地生活，深刻地体验。两人一起做顿饭，围着餐桌吃饭说话，我洗衣服，老公拖地板，有时，在院子里，一起侍弄侍弄那株金桔，男耕女织，快乐充实地生活着。后来，儿子来了，他在屋子里牙牙学语，在屋子里蹒跚学步，在屋子里搭积木，在屋子里念童书……屋子里就充满了幸福的空气。有了孩子的我们更忙了，却更感谢生活了。
在这所房子里生活了将近六年吧，后来，我们就搬出去，住到了现在的房子里。那老房子现在还在学校的角落里，只是，它已经不住人了，被称为危房而闲置。但对那所房子里的记忆却是如此深刻，一想起来，总想起它的冬暖夏凉，似乎总是春天般的感觉。
此刻，我握着这把打开回忆的钥匙，所有的日子奔涌而来，所有的记忆鲜活如新。
剩余的还有好几把钥匙，它们悬挂在钥匙圈上晃荡，我却不能太确定它们的用处了。有一把小小的，应该是我前不久被偷掉的自行车的钥匙。自行车没了，却并没有想到要解除了这把无用的锁。还有几把大大小小的，根本就不知道干啥用的了，它们开启哪扇门，它们开启哪辆车，它们开启哪个抽屉，我全然不知，也许，我应该把这些无用的钥匙解除了去，它们已没有存在的理由。
我小心地清点这些找不到锁孔的钥匙，把它们一一解除下来。我轻轻地把它们挂在一个圈上，把它们偷偷地落在座椅上。
老公已经走过来，我们迎上去。
“唉，你把钥匙丢了！”身后传来一声喊。回头，是邻座的一个老婆婆。她举着我故意丢落的一圈钥匙。
“哦，谢谢！”我回过去，接过那圈钥匙，接过一段岁月，接过一段无法抵达的过去。
（写于2012.6.27）
附：《带上门的刹那》
DAI SHANG MEN DE CHA NA
带上门的刹那
文〡孙道荣
带上门，门锁“咔嚓”一声锁上了，那一刹那，你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
很多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出门，上班，或者扔垃圾，随手带上了家门，忽然惊觉，忘记带钥匙了！如果家里有人，还不是问题，没人可就尴尬了。
我就干过好几次这样的事——带上门的一刹那，才发现没带钥匙。最惨的一次，是妻子正好出差了，儿子又远在外地读大学。几次经历后，每次出门我都会不自觉地摸一下口袋，看看钥匙有没有带上。
即便如此，出门后带上门的刹那，我还会有一种被关在门外的错觉，忍不住再下意识地摸一摸裤兜——虽然我家早就换成了密码锁。这种不安全感，一直挥之不去。
从一扇门出去，这个简单的动作，意义却不一样。它不是单纯的位置移动，其中蕴含的象征意味，通常会使我们产生一种不可言喻的特殊情感。
不管什么门，只要打开出去，带上门的那一瞬间，我们的脑海里，总会浮现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我是租房居住的，期间经常搬家。每次腾空了房间，恋恋不舍地看最后一眼，搬出去带上门的刹那，我知道，我的又一段流浪生活终结了，再也不可能踏进这个门了。
外出住酒店，离开时带上门的刹那，我都会习惯性地在脑海里再扫描一遍：手机有没有带？充电器有没有带？我不想落下任何东西，在这个可能一辈子只住过一晚的房间。
上朋友家串门，告别时，通常会被礼节性地送到门口，然后门被轻轻关上。关系很铁的朋友，也可能会让你走时帮他带上门，而关上时你还沉浸在刚刚的畅谈中，这个地方给你友谊和温暖，你还会再来的。
与家人闹矛盾，生气地重重带上门，则忽然有种被抛弃或自断后路的悲壮感。出去走一圈，发热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清楚了，外面的世界再美好也不是你的，家再不堪却是你的港湾。于是买上一袋水果转头回家。不担心带没带钥匙，家人在，门就永远为你敞开。
大多数时，我们带上一扇门，只是短暂的离别，长不过数日，短则几个小时，甚至只是几分钟；从这扇门走出去还会再走回来，生活就在看似重复中一日日度过。
但也有一些门，带上了便是永诀，门里的人可能与你再无瓜葛，门里的事你再也不关心；这个门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只残留在你的梦里。
最不堪的，就是回到老家，老屋已经久无人居，墙上挂着先人的照片，还有你小时候的奖状，空气里弥散着寂寞的霉味。
离开时，你带上门，“哐当”一声关上的时候，你怔住了。你知道，虽然带着老家的钥匙，小心珍藏，更不敢丢失，却再也无法用这把快要生锈的钥匙，打开你小时候的那个家。
你再也打不开过去的岁月，回不到生你养你的父母身边了。带上门的一刹那，你忍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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