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就是场马拉松，你没办法不焦虑
阅读她的散文和童话，你会发现，她始终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写作，始终用着最大的努力，拓展散文的边界，就像幽暗海底的一股暗流，兀自生成一阵小型旋风。
今天的硬核读书会，我们的节奏放慢，和周晓枫聊一聊散文。
阅读周晓枫的散文是一种享受，也是一件极其需要耐心的事情。
她的文本，时而张力拉满，修辞锁链般，一环套着一环，如同一方斗兽场；时而万籁俱寂，或浑圆通融，或清澈见底，仿佛一座彩色的秘密花园。在文字的流连转换之间，读者犹如走进布满迷雾的荆棘丛中，无法始终保持体面，甚至无法全身而退。
凭借着在散文领域数十年如一日的写作，她也获得了奖项上的“大满贯”，鲁迅文学奖、朱自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十月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奖项纷纷被她收入囊中。她说，听到鼓励和赞美固然很开心，但一直依赖这种糖分，对身体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相对来说，她对批评有一定的承受力，能从批评中获得更大的帮助。
《幻兽之吻》
周晓枫著
中信出版社，2021-5
前段时间，周晓枫出版了自己的最新散文集《幻兽之吻》，这是她继《巨鲸歌唱》《有如候鸟》之后“海陆空”三部曲的最后一本陆地篇，其中收录了她的9篇散文新作。《野猫记》是关于流浪猫的生动田野调查；《男左女右》记录了她和两只宠物土拨鼠的相处和别离；《雌蕊》是她对于玛丽莲·梦露、杜拉斯、波伏娃等十位女性的群体画像；还有飞翔、梦境和流血的童话……
阅读周晓枫的散文和童话，你会发现，她始终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写作，始终用着最大的努力，拓展散文的边界，就像幽暗海底的一股暗流，兀自生成一阵小型旋风。
以下是新周刊·硬核读书会跟周晓枫老师的对谈：
周晓枫，北京老舍文学院专业作家，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散文集《巨鲸歌唱》《有如候鸟》《幻兽之吻》等，获鲁迅文学奖、朱自清散文奖、人民文学奖、十月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奖项。出版有童话《小翅膀》《星鱼》《你的好心看起来像个坏主意》，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中国好书、桂冠童书、中国童书榜年度最佳童书等奖项。
写作很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
硬核读书会：鱼在您的散文中占据了或轻或重的比重，它对您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周晓枫：我上一本散文集《有如候鸟》里写鸟，《巨鲸歌唱》里写鲸，每一种动物在我这儿，并没有绝对超越他物的极为特殊的意义。但是我觉得鱼身上确实有很多象征性。我们一直觉得鱼是特别美好的象征，可能是因为鱼几乎没有伤害我们的能力。
有的动物有威胁性，会让我们畏惧，我们在表达上可能就会有一些或褒或贬、或亲或近的态度。鱼对于人类来说，简直就像动物里的粮食一样，我们很大程度仰赖鱼的喂养，但它同时又没有伤害性，它是无声的，就像我在文中所说：“您甚至不能说，杀手不喜欢甚至不爱慕他自己的猎物。……人类就在绘有鱼图案的餐盘里，分割鱼的骨和肉。爱与恨，远远不如骨与肉那么便于分离。”我觉得鱼身上有文学象征的况味，它有余音绕梁的部分，特别有意思。
《巨鲸歌唱》
周晓枫著
中信出版社，2019-7
硬核读书会：《雌蕊》的整体风格和其他几篇散文差别很大，不仅体裁更偏向评论，连文风也更加开阔、激情、猩红。阅读《雌蕊》时，感觉您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和精练的评论家了，为什么您还自谦没有评论家的才华呢？您认为一个优秀的评论家需要什么特质？
周晓枫：《雌蕊》是我非常特殊的一篇文章，此前我没有写过对作家的评论性文字，一是我觉得自己功底不够，二是总觉得自己好像还不能以比较独特的方式来表达评论性的观点。
我觉得写作确实很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没写的都叫不会，太会的都叫套路。我没写过评论，所以没什么自信。
我认为批评家要有情感意义上的诚恳，当然学术上的理性支撑也非常重要，但有的时候，我们会为了表现自己认知能力的高超，被一些术语、一些概念、一些判断限制住，跟作品之间反而缺乏呼吸上的互动和交流感。
我自己喜欢的评论文章是有学养，但是不拘于学养，有非常敏锐的看法，有理性的思维，又有足够感性的表达，使评论文字更有席卷的感染力，也便于读者的理解。
硬核读书会：您之前曾谈及作家的写作风格，说“只有越写越不像自己才是成长。我们怎么写都像此前的自己，那就相当于提前给自己定制了一个圈套。你已被固化了，你的风格死了，或者说你的成长慢了。我希望自己的写作能像竹子一样，能自己给自己拔节”。
不断地警醒作家有这种“离开安全地带”的写作意识，给读者提供新的、陌生化的东西，这当然很好，但对于您这种自我要求特别高的散文作家来说，这会不会也成为一个魔障？
周晓枫：首先，作家形成自己的风格很不容易。第二，形成风格之后巩固下来也不容易。第三，巩固下来再想去唤醒自己新的能量也不容易。但是，自省非常重要，自我提示非常重要，因为作家在长期独自劳动的过程中，本来参照系数就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多和他人商量、讨论的机会。如果他不是阅读了很多作品，不是经常检省自己的内心，如果他不愿意听到诚恳得甚至刻薄的点拨和意见，他就会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沉浸，自我满足。
我说的文风上的变动，也不是每天都在变，否则你的文风基本就没有形成。在一段时间内，作家会对风格有种逐渐掌握和熟悉的过程，从不会到会，到特别会，再到这种风格像天生长在自己身上一样，但慢慢就容易形成对这种固有风格或者题材的依赖，这种依赖感使作家写着写着就在不自知中被惯性带走。如果没有强烈的自我警示，我觉得比较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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